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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能崇拜任何偶像的民族

新闻中国采编网 中国新闻采编网 谋定研究中国智库网 经信研究 国研智库 国情讲坛 万赢信采编:以色列“国父”本-古里安的传记,出版面世的有不少,他的老战友、政坛耆宿西蒙·佩雷斯也写了一本,书中说到一件事:1948年独立战争结束后,本-古里安当仁不让地当上总理,当时,很多人动议要给阵亡将士建造纪念雕像,但是,本-古里安不让,理由是旧约圣经里的名言:你们不可以铸造偶像

《出埃及记》中最核心的部分,即“摩西十诫”中的原文是:“不可为自己雕刻偶像,也不可作什么形象,仿佛上天、下地、和地底下、水中的百物。”古代近东和中东人做木雕,外包金箔银箔,人们就可以举办祭仪崇拜它们,这是犹太人的上帝最最忌讳的,因为这么一来,耶和华的排他性,即所谓“一神”就名存实亡。

耶和华是不显现的,崇拜耶和华的人,不能崇拜一个具体的形象。旧约里还有许多地方提及偶像禁令,《以赛亚书》中写:“制造雕刻偶像的,尽都虚空;他们所喜悦的,都无益处;他们的见证,无所看见,无所知晓,他们便觉羞愧。”《哈巴谷书》中申斥:“雕刻的偶像,人将它刻出来,有什么益处呢?铸造的偶像,就是虚谎的师傅。制造者倚靠这哑巴偶像,有什么益处呢?”

尽管独立战争创建的是一个世俗化的犹太人的国家,尽管本-古里安是个世俗化的犹太人,尽管有很多文学作品歌颂独立战争里的英雄事迹,以色列却没有给她最早的一批捐躯者建立一组写实的群像,类似中国的人民英雄纪念碑上的浮雕那样的。今天的以色列墓地很多,但寻遗访墓却不怎么有趣,因为再大的名人,其墓都是一块黑色大方石,刻个名字和生卒年了事。

他们不给人造像。哪怕是该国全体犹太人民公认的英雄的像,他们也不造。他们的雕塑家造的都是些极其抽象的作品,画家画的都是抽象画,装置艺术家做的作品让人沉思,说不出其具体的指涉。我们所熟知的古犹太人物塑像,俊美的大卫,头上长角的摩西,都出自米开朗基罗之手,画约书亚、基甸、犹滴等犹太英雄的,都是基督教世界的画家。

摩西十诫的禁戒,直接影响到犹太人的视觉艺术,他们天然地偏向了抽象的一端,见山不是山,见水不是水。没有一个犹太画家会坐下来,一笔一画地描绘一盘水果,把一只狗画得栩栩如生,把一个骷髅画得阴森可怖,除非他是在彻底非犹太的环境里成长,对自己的犹太人身份完全没有意识。但这就引出了一个问题:犹太人到底有没有“视觉艺术”?

每个民族,都有表现本民族形象特征的视觉艺术,西洋画里有西洋人,中国画里有中国人;日本浮世绘,那发髻,那细眼,一看就是日本人的气质长相;非洲和太平洋的土著人制作表情古怪的木雕,他们也就把自己的脸涂成同样的颜色,做出相仿的表情。可是,在犹太人绘画和雕塑里,你却无法确切地识别出一个犹太人的形象。那么,到底有没有“犹太(视觉)艺术”这个门类存在呢?

不是我矫情,对这个问题,重量级的艺术史家和批评家都是莫衷一是。一说犹太艺术家,人们最先想到的,肯定是上世纪首屈一指的大画家,马克·夏加尔,他的笔触有童稚味,画面上奔流着浪漫的幻想,每一幅作品重在以造型和色彩传递其蕴藉的感情,是喜悦,是忧虑,是悲伤还是愤怒。他爱妻子和女儿,因此经常画一对飞翔的情侣,或是一个站在地上,一个飞在天上,喻示让人起飞的美满爱情。你虽然确知这情侣就是夏加尔和夫人蓓拉,可你并不能从画中的造型上找到其本人的特征。他被艺术史归入“超现实主义”的一派里面。

马克·夏加尔作品马克·夏加尔作品
马克·夏加尔作品马克·夏加尔作品

在夏加尔的画中,有时你能看到他的故乡——俄国犹太人社区的零星风物。1912年,他在巴黎还创作了一幅犹太教徒的肖像画(夏加尔本人也出身一个极端正统的哈西德派犹太人之家),当然,肖像并不是写实的,而且该人也纯属虚构,因为在当时的法国,夏加尔不可能见到一个犹太教徒。他于1938年逃至美国定居,当年,在美国一言九鼎的艺术批评家克莱门特·格林伯格就不满地说,他贵为世界上最有名的犹太画家,其画作却没有一件可以称得上是“犹太艺术”。

格林伯格也是犹太人。犹太人在美国容易变得保守(不理解的话,就想想庞大的“爱国华人”群体好了),盼着看到更多有民族情怀的艺术。然而事实就是,一个犹太画家越是民族,他就越难驰名世界。在19世纪,欧洲确有一些犹太画家,尽管不能写实地画犹太人,却留下了很多关于犹太人生活风貌的作品。他们的画里有种异国风情,能看出犹太人的传统服饰、礼仪、宗教用品,看见犹太教堂的轮廓。这些画家中,法国的阿尔丰斯·列维善画犹太宗教仪式,波兰的莫里奇·哥特列布曾画过系着犹太披巾的基督,德国的莫里茨·大卫·奥本海姆画过入德国军队参战的犹太人,他们的作品,常常是在表达一种期待,期待作为少数民族的犹太人,能同波兰人、德国人这些大民族睦邻携手。

但同样生活在19世纪,这些人的名气,哪个能比得上毕沙罗呢?卡米耶·毕沙罗,虽然名气不能跟莫奈、雷诺阿等巨匠争锋,在印象派诸公里也是排得上号的大家了。他在一生中,其犹太人身份经常被人揭发并强调,尤其在德雷福斯事件期间(当时的印象派画家很多都表态反犹);然而,单看毕沙罗的作品,你根本看不出什么“犹太特色”。他画中的树木、田野、草场,以及那种印象派的朦胧光感,拿来跟莫奈等人的比一下,不是内行人也难以区分。

卡米耶·毕沙罗油画《洛德希普林恩火车站》卡米耶·毕沙罗油画《洛德希普林恩火车站》

虽然批评夏加尔,格林伯格其实很清楚,“犹太(视觉)艺术”是个悖论概念:它内含着一个矛盾,犹太画家成就越大,就距离他们的犹太性越远。谈到文化艺术,我们常说一句话,叫“民族的就是世界的”:鲁迅的小说里,穷困而卑鄙的中国小农阿Q是世界的,阿瑟·米勒的剧本里,可怜的美国推销员威利是世界的,约翰内斯·维米尔的油画里,一个相貌平平的代尔夫特女仆是世界的。犹太人创作的视觉艺术精品也是世界的,可是它们不会提醒观众说,作者是犹太人。

19世纪的很多思想家,都注意到犹太人无视、甚至敌视具象的美,像是黑格尔和瓦格纳就是这么认定的;夏加尔本人也曾经写过:犹太教必须放弃用双眼来观察自然,也不仅仅用我们的心灵来观察自然,在图绘艺术的宝藏里,没有犹太人的一席之地。禁偶像崇拜,禁绘三维人像,禁出了一支非常独特的艺术传统,犹太艺术家高人一筹的禀赋,就是对客观世界做各种奇怪的、创造性的歪曲。

1970年,美国连续失去两位世界级画家:他们都是犹太人,一个是成长在纽约的波兰犹太人后代巴尔内特·纽曼,另一个生于拉脱维亚,十岁来到美国,他叫马尔库斯·罗特科维奇,有点拗口,精简之后读起来爽气多了:马克·罗思科。

马克·罗斯科/Mark Rothko作品《白色中心》马克·罗斯科/Mark Rothko作品《白色中心》

罗思科在一大块红底上画一杠白,纽曼在一大块平涂的蓝色中间竖画一道白线——20世纪中叶,人口仅占全美总人口3%的犹太人,却几乎独占了当时轰动世界的美国抽象表现主义运动,正如弗洛伊德以来,犹太人统治了精神分析学界一样。罗思科和纽曼,至今仍是谈论现当代艺术史时受议论最多的人物之二,他们挥毫刷出大色块,装个画框就大模大样拿出来展览,而最终还被主流艺术界给认可了

巴尔内特·纽曼/Barnett Newman作品巴尔内特·纽曼/Barnett Newman作品

二战以后,犹太人做视觉艺术的,几乎一面倒地往印象主义、超现实主义的路子闯荡。没有人再去追求呈现什么客观世界,或者企图给一个故事做图解。他们似乎天生早慧,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去描摹实际存在的东西,而是视理念高于现实,以表现理念为最高志业。可以说,这种完全非民族的、天马行空的抽象主义,或是犹太视觉艺术的“民族性”。且再比较一下毕加索和夏加尔,或者康定斯基和罗思科,大家都是玩抽象、玩超现实的,斗胆一说,非犹太人毕加索和康定斯基,他们在创作的时候,也仿佛是得了几分犹太意识的真传呢。【注】本文原标题《一双见山不是山的眼睛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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